贾马尔-穆雷和尼古拉-约基奇双人配合的首次成果，应该是一次远距离跳投。只不过，当时的情景跟NBA赛场没有关系，而且那次出手还差点投成三不沾。

那是在2014年春俄勒冈州波特兰市举办的耐克篮球峰会上，这位加拿大控卫和塞尔维亚长人共同代表世界队出战。被美国队球员贴身防守的穆雷将对手引至约基奇制造的掩护上，他急停转身向左摆脱，对手绕过约基奇再次跟上。约基奇的对位人已经深入禁区，堵住了空间。穆雷阅读双人防守后将球回传给弧顶的约基奇，为他创造出空位机会。

这个三分球没能命中，但却为今日球场上最美妙的“双人华尔兹”（或者更接地气一点，二人转——译注）埋下了种子。

谁也想不到，差不多十年之后，这颗种子竟已结出如此丰盛的果实。反正约基奇肯定料不到，因为他在这场比赛结束后接受采访时还说，自己没有来NBA效力的打算。穆雷也料不到，因为他当时还没开始在肯塔基大学效力的唯一赛季。而那些很快就将为破解这对搭档的配合而绞尽脑汁的教练自然也都料不到。

“在球场之上，我俩都讲同样的语言，”穆雷说。“我们都会阅读比赛，并为彼此创造机会。这种默契很难用言语解释，反正就是不掺杂一丝自私在里头。”

而在掘金主场对阵热火的队史总决赛首秀，他们将祭出全联盟威力最强的进攻武器之一，也就是这两位天赋迥然不同的球星之间行云流水的挡-拆-分-切配合。他们可以根据场上情况，肆意切换战术形态，防不胜防。

西部决赛第三场，当掘金准备在决胜时刻击退湖人反扑之时，约基奇在暂停中发号施令。他要求与穆雷双人配合制造终结机会，就像棒球场上马里亚诺-里韦拉的那一手万无一失的锐利切球。

“尼古拉在板凳席上说，‘就这么打吧。让我和贾马尔来，就在同一侧，我们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阅读，’”掘金主帅迈克尔-马龙回忆道。“最后我们就靠这一招赢的。约帅执教水平了得。”

第三场的制胜一球也完美展示了他们默契到底有多离谱。回合之初，约基奇运球到三分线外，准备从中锋切换至控卫角色，穆雷落位三秒区一角，掩护挡住了负责对位约基奇的戴维斯的左侧。

这就给湖人制造了困惑。

戴维斯短暂换防对位穆雷，因为害怕他得到切入空间。而跟穆雷对位的施罗德扮演“障碍”，短暂起跳试图封阻外线的约基奇。但穆雷又向底角奔去，戴维斯没有立刻回防约基奇，而是追着穆雷跑了一段。等施罗德重新跑回去盯防穆雷，穆雷已经一拖二拖住了戴维斯，让他与约基奇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为约基奇创造出空位三分的机会。

球稳稳入网，掘金胜券在握，此后一举横扫了湖人。

像这样的打法早就被掘金各家对手的球探报告翻来覆去研究烂了。约基奇的持球能力在大个球员中无人能敌。穆雷设置掩护的频率和效率也是联盟后卫中的佼佼者。但正因为对手的了解，掘金“二人转”才有了出奇制胜的可能。

穆雷与约基奇在这一回合违反直觉的打法让老辣如戴维斯施罗德这样的防守者都被摆了一道。约基奇作为射手、传球者和无球组织者的牵制力给对手带来了无数头疼困扰。再加上穆雷在无球和持球状态下都能撕扯防线，这种天衣无缝配合的结果就是难以置信的比赛统治力。

“他能摆脱两次定人（掩护），运球递手传球，在摆脱第一次掩护后又过了另一次，”森林狼球星安东尼-爱德华兹在季后赛早些时候这样描述追踪穆雷的难度，因为他简直就像一颗绕约基奇运转的行星。“他一刻都不停，实在太难对付了。我真对他脱帽致敬，这身体素质不是盖的，一路跑来得穿越多少防守障碍啊。”

虽然约基奇和穆雷的二人转好似迷人而复杂的阿根廷探戈，但其基础舞步非常简单。2016-17赛季，穆雷还是新秀，约基奇刚打了第二年。他们没事还得打替补，努力在这个联盟站稳脚跟。但就在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发现彼此的天赋有多么互补了。

“我们在场上会跑很多背身单打或是简单空切配合的战术，”穆雷说。“但我们打出的效果很夸张。他经常传出一些难以置信的球，那时候我们大概就培养起了化学反应。后来，我们的配合越来越多，也开始熟悉彼此的习惯，何时接球，在哪里接球，我何时传球，他何时传球。他何时突破，何时重新站位，该在哪里重新站位。这些细节都是慢慢累积下来的。”

2021年交易截止日加盟掘金的阿隆-戈登认为，全联盟谁都无法破解约基奇和穆雷的二人转。他说，因为这两人在内、中、外位置上全具备超强得分能力。今年季后赛，他们的三分命中率全在40%以上。他们在对抗中终结，在禁区里翻身跳投的准星都很可观。两人在篮下的得分手段也很多，手感非常柔和。不管球在谁手上，谁负责掩护，他们在半场阵地战的任何位置都能制造强大的威慑力。

“一个后卫和一个大个，都会投三分，都会中距离，也都会篮下终结，这种组合是很罕见的，”戈登说。“几乎找不到的。”

他们诠释了何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穆雷做持球的控卫本职工作，也可以扮演掩护者，寻找背身单打的机会。约基奇能做掩护的中锋本职工作，但也能成为摆脱掩护命中三分的七尺长人，或是利用无球牵制防守者。对手球探报告不管怎么拆析他们的能力和特点，到实战里依然是防不胜防。

就在对湖人第三场“约帅”飙进那记关键三分的一分半后，他又用另一种方式给了湖人一记重击。

这是他与穆雷从2016年以来开始培养的传切打法的倒装。约基奇持球过半场，传给弧顶的穆雷，然后加速切入篮下。穆雷及时把球送到他手上，湖人防守乱套，约基奇一个转身就把球传给了无人防守的小波特，又是一记空位三分——跟约基奇那球的出手点刚好对称。

这就是约基奇和穆雷的最强形态，他们的打法是即兴的，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今年2月，掘金与热火在常规赛第二次交手，热火主帅斯波在输球之后直叹约基奇太难搞，因为“他压根没有定数”。有穆雷在身边，约基奇是极其不可预测的。

“就是出手，切入，传球，移动，”穆雷说。“我可以尝试单挑，没进的话那就是切入。反正我们打得比较自由，跟着节奏走，效果一直不错。”

多年来，掘金教练组都在赞扬穆雷甘愿打掩护的态度，这是他与约基奇组合愈发无敌的关键。2020-21赛季，他的掩护助攻数（即设置掩护直接带来进球）在全联盟后场排第三。要知道，当时穆雷因为膝盖韧带伤病还少打了一个月的比赛。而在今年季后赛，比穆雷掩护助攻数（12次）更多的后卫仅有马库斯-斯玛特（18次）一人。

作为身高1米93、体重97公斤的后卫，穆雷愿意承受这样的掩护对抗已经难能可贵，但他选择掩护的时机更是掘金打出季后赛最佳进攻效率的关键。他学会了阅读约基奇的动作。他完全掌握了该如何为约基奇掩护，要么拖住对手让他突破，要么跑到别的位置成为传球目标，要么以各种刁钻角度挡住防守者的身侧，总之就是无所不用。马龙教练最近才指出，在2018-19赛季，NBA效率最高的挡拆组合就是穆雷给约基奇做的。（本赛季也一样，在至少掩护配合125次的组合中，他俩的平均每回合得分高达1.25。）

“有些人每次掩护都会闪开，因为不愿意去对抗，不愿意牺牲自己的身体，”马龙说。“贾马尔从刚到这里打球开始，就展示了这种决心，不管是大个还是小个，他都愿意扛，因为他真的很强悍。另一方面则在于，他知道当约基奇持球，自己来做掩护的时候，跟他对位的防守者必然协防，那就有机会制造出距离。篮球比赛说到底就是看距离的创造。能力强的球星，进攻强的球队，都擅长创造距离，能找到办法抵消距离的防守者和球队才是真的厉害。”

总决赛中，掘金想必会遇上千钧一发的焦灼时刻，而他们的制胜绝招，仍将来自约基奇和穆雷在近十年前那场耐克篮球峰会上露出的苗头。比起当年，现在他俩的二人转自然更加复杂。鉴于今年季后赛掘金的表现，未来应该还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精妙配合等待着观众。

“他们俩场上一合体，就是个无解难题，”戈登说。